不会爬墙也不会不写,长期失踪只是自嗨太爽了

【金剑】伊甸边陲

*《赤龙姬》的参稿,微修了一下混更【

*太久以前写的文了我也忘了雷点是啥,看我以前写的东西没有不适的话看这篇也没关系【

*大概,有点矫情【

*有番外,以前发过


1

卡美洛的庆典持续了一整天,为终得统一的王国,为赤龙的王女阿尔 托利亚——她在今日加冕。 经历重重战火洗礼的女王仍是少女的模样,沉重的王冠与礼袍覆在纤 细身躯上却不显负担,无一人敢质疑其少女外壳下的威光。尤瑟王之女阿尔托利亚•潘多拉贡曾是龙族最耀眼的星辰,数十年的征战亦无损那尊贵 分毫。她生而如此。 

“您是预言之子,您生而为王。”站在殿堂中念诵赞词的是某个颇具 盛名的剧团团长,人类短暂脆弱如蝼蚁的生命不足以让贵族们记住他的名 字,他与其他使臣并无不同,不过是千篇一律地称颂女王统一龙族的无上 功绩与命定之王的高贵,措辞庸俗而冗长。

一天的宴饮之后仍能保持清醒的人显然寥寥无几,宾客们纷纷哄笑着打断剧团长要求他献上表演,可怜的男人只得抹着汗终止了演说,保留着最后的虚荣挺直了脊背大声宣布:“我 为女王陛下带来了无与伦比的礼物——这大概是唯一能与您的荣耀相般配的礼物了!”

迎接他的是更大的哄笑声,所有人都把这当成哗众取宠的把戏,阿尔 托利亚则微微颔首默许了这小小的闹剧。

于是乐官们抬手抚上琴弦,零碎 的音符里那份“礼物”走了上来。 

被金色光华包裹的礼物。 

服饰是舞者的式样,纱衣由金丝编织,首饰是黄金铸造,发丝是金色, 较之前二者更为璀璨。白皙肌肤上隐约覆盖的细密鳞片亦是浅金色。他抬头时血红的眸子便袒露在女王面前,色泽剔透如上乘的红宝石,其中热度又远非顽石可比拟。大半张脸隐匿在金色面纱下,仍隐约可见其颜色倾城。 并非妄言,这蛇族的舞者确有与王者相配的、可称伟大的美丽。

 “谨以此舞……”舞者开口,不弯腰亦不屈膝,只遥遥对着女王一颔首, 男性的声线低沉而华美,“献给卡美洛最耀眼的星辰。” 

乐官指尖轻扬,舞者轻抬手臂夺去所有人的视线,卡美洛的君王发现自己亦无法移开目光。那是首再常见不过的求爱的曲子,男子将它舞成星 辰的赞美诗。他的爱人如同星星清冷孤高遥不可及,他的爱却炽烈胜于太阳。 

不是崇拜,不是乞求,他看她升起,再将她摘取。 舞毕。舞者曳着金色纱衣退场,毫不留意殿堂中的赞叹之声。阿尔托利亚却不适地皱起眉头,头一次觉得她胸腔里头那颗小小的脏器是如此聒 噪以至于她听不清殿下人声鼎沸。

    “……他叫什么名字?”身体里的嘈杂声稍微平息,她听见身旁王姐的声音。 

“恩奇都。公主殿下。”低垂着眉眼的侍者回答。 

“这可不是个好名字。”她的王姐笑了起来,阿尔托利亚转头去看她,发现摩根也正看着她,“不过那份美貌倒是与之相称。” 

阿尔托利亚终于意识到摩根是在谈论方才的舞者。 

古老的传说中,木精灵恩奇都拥有倾城绝世的美丽。更加鲜为人知的版本里,木精灵与大地女神之子一同诱惑人子食下禁果,从此人子堕落伊甸无主。

神族对自己的后裔存有私心,精灵则不曾幸免,被夺去灵魂枯守 空无一人的伊甸园。守园人恩奇都,美丽之下只余空壳。 

“但是,这人的美丽并非徒有其表。”她下意识地反驳。反应过来的时候摩根正对着她笑得暧昧:“您很中意他。” 

“或许我该将他送到您……” 

“不用。”在摩根的笑容扩大之前,阿尔托利亚回绝接下来不堪的邀约。那些污秽在强欲而寡耻的龙族从不是秘密,但王女意外地洁身自好。 

她的姐姐却不依不饶地贴上来,手覆着她的手臂不让她离开:“我看见你 为他神魂颠倒,这并不是值得羞耻的事。”

不,不是这样,阿尔托利亚知道舞者对她造成的影响并不是那么单纯的事情,但她并不打算将这可疑的弱点暴露出来——特别是在摩根面前——她还在喋喋不休:“平日里你 表现得太过冷淡了,恕我直言,你的子民并不乐意看见一个无欲无求的龙王……”

无欲无求、公正无私……像个神祗。这样的话阿尔托利亚听过太多了,他们甚至因此怀疑她的血统,将她比作龙族最为痛恨的神族。 她终于下定决心甩开姐姐的手,毫不留情面地转身离开。幸而宴会已 被方才的表演推入高潮,无人在意国王的离席。

 

2

阿尔托利亚觉得自己病了。 那天她一夜没睡,整个晚上她躺着床上闭着眼摩挲左胸处的布料,听 体内陌生熟悉的器官隆隆作响。不适在她回到寝殿后再次袭来,强烈得近 乎虚伪,反复折磨她的胸腔使她无法成眠,其根源却无处可寻。恍惚间那 舞者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他的金发让她眩晕,他的红瞳使她麻痹,鲜明 地昭告着这痛苦的罪魁。那个男人有问题,但这个夜晚阿尔托利亚只想再见到他。

自那之后已过去数日,前来朝贺的使团都已离去,异常感仍未消失,“恩 奇都”仍受公主邀请留在王宫,事实上并没有任何场合需要舞者表现他的才能。

她猜,这是她王姐的又一个小把戏,为了得到她觊觎已久却在阿尔托利亚降生那天便被夺走的王冠。摩根无疑是充满了怨恨的,不过阿尔托利亚足够强大,并且乐于纵容她唯一的手足——即使她的姐姐显然爱她的王位更甚于她。但这次的伎俩未免过于拙劣了,造成不适的手段仍是未知, 不足以影响她的行动却使她更为警觉——现在,器官跃动的声音响起,“他” 在接近。 

阿尔托利亚从书籍中抬头,目光落在自她幼时便种满白蔷薇的庭院。 花期将至,大片的墨绿里缀着刺目的白,是冰冷的龙族领地中难得一见的柔软,女王毫不留情地踏上去,目光追捕她金色的猎物,对方敏捷地绕过她的视线接近她的后背,在阿尔托利亚反身掐向他脖颈时堪堪捉住她的手。 

此时阿尔托利亚仍有一只手未受束缚,随时可以再次攻击取了“刺客”的命, 但她在抬头的瞬间鬼使神差地改变主意,他们离得这么近,男人的脸上仍 覆着那层金色的面纱,其上隐约可见魔法光辉流动模糊了他的五官却不掩美丽。

于是掏向腹部的手变了轨迹,指尖划过那人脸侧将薄纱覆盖之物暴露出来—— “……我的阿尔托利亚。” 

她看见那嘴唇开合。 

然后她听见一个沾满灰尘的名字从角落里被挖出来,碾碎了自她胸腔中迸裂: “吉尔伽美什。”

 

十五岁的赤龙王女几乎拥有一切。忠诚的仆从,温柔的友人,慈爱的 父亲,还有她所恋慕的吉尔伽美什陪伴。 

一切亦毁于十五岁。

生日那天的黄昏阿尔托利亚在开满蔷薇的庭院里给吉尔伽美什跳了一支舞。

不善歌舞的龙族只为他们的爱人起舞——求偶。显而易见,王女期 待的生日礼物是恋人的回应。彼时阿尔托利亚仍保有她鲜活的赤诚与渴望, 她踮着脚将新折的白蔷薇别到吉尔伽美什领口,浅碧的眸子蕴着整个卡美洛的春天。 

“给我跳支舞,吉尔伽美什。”王女笑着提出要求,“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吉尔伽美什也不记得自己是否想要给予回复。半神的血统让他无欲无求,他希望顺从欲望,但他总无法察觉什么是自己想要的……这个女孩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吉尔伽美什仍记得自己的回答,他说:“我没有时间再给你跳一支舞了。” 

时间到了。事实上阿尔托利亚并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只是看见 尤瑟走了进来,她的挚友格尼薇儿落后国王一步,身后是阿尔托利亚的老 师和仆从们,阿尔托利亚珍视的所有人。队伍的最后,是阿尔托利亚不曾见过的白发男子。

他们维持着一种凝重的静默。这让她感到慌张,她隐约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并且是她永远也不想面对的。 

祭祀。吉尔伽美什抽出他的佩剑时这个词突兀地冒出来,阿尔托利亚此前未曾见过这把剑出鞘的样子,现在她祈祷自己永远也不要见到——古老的符文密布其上,就像书本上记叙的人类用来宰杀牛羊以献天神的仪式剑。

吉尔伽美什把剑插入松软芬芳的泥土里,尤瑟又走上前将它拔出。 

“父亲。”阿尔托利亚有些惶惑地喊他。 

尤瑟看了阿尔托利亚一眼。十五岁的王女在龙族中仍属幼儿,还无法读懂龙王掩藏在数千年风雪之后的那个眼神,她听见她的父亲说:“乖乖呆在那里,阿尔托利亚。还有梅林。”白发的男人走到少女身后,“我的女儿和王国的未来都拜托你。” 

这算是遗言吗?!

阿尔托利亚本能地去拦尤瑟,却被梅林按在原地, 吉尔伽美什站在另一侧看着她,所有人都显得平静安宁又过于陌生。 

“Hail Camelot.”尤瑟面前的那个人说。 

这句话仿佛咒语,下一刻剑便举起,送入温热的胸膛又极快地抽出, 剑身上的符文因鲜血的滋养溢出诡异的光,紧接着刺入下一个。

她的侍从, 她的老师,她的友人,每个人都看着她的眼睛毫不畏惧地赴死—— 

“Hail Camelot.” 

“Hail Camelot.” 

“Hail …” 

“不——!”阿尔托利亚尖叫起来。 

最终所有人都倒下,乌瑟将剑尖指向自己:“活下去,阿尔托利亚,你将统一龙族,为卡美洛带来繁荣……永远。” 这是父亲对她说的最后的话语。

永远。统一、繁荣,还有她的生命,从此都被定上一个期限,永远。下一秒龙族之王滚烫的血液便溅上她的脸颊。

木已成舟。阿尔托利亚连挣扎也忘记。 

“王女失去了此前所有的珍视之人,代价足够了。”梅林仍按着阿尔托利亚。 

“当然,契约已经达成了。”金发的神子捡起仍被龙王握在手中的佩剑走回王女面前,利刃抵着少女的胸膛,“她的命从此与我相连,她从此属于我。” 

“而你也属于她。早就说好的,用王女的龙族心脏,换她的永生。” 梅林补充道。

吉尔伽美什冲他挑眉,似乎不情愿这样的说法,却不反驳, 只是把视线转回阿尔托利亚脸上,眼神堪称温柔:“好了,阿尔托利亚,都结束了,我会拿走你的心脏——属于赤龙王族的心脏,这是你父亲允诺我的,而你会得到我的……我相信你会喜欢。这可是我们准备了十五年之久 的礼物。” 

自她出生以来,整整十五年,都是一场交易。 

阿尔托利亚陡然失去了力气,愤怒也好悲伤也好都毫无意义,毕竟她作为商品存活至今。阿尔托利亚只感到疼痛与疲惫——太疼了,无论血肉 或是灵魂都被吉尔伽美什手中的刀刃切割开来,每一寸都在咆哮着疼痛。 

她的眼泪流出来划过脸庞,混着父亲的血流进嘴里,她却连叫喊出声的力气都不剩下,只能感觉到身后有人抚着她的脊背安抚:“很快就好了,殿下, 很快就不会痛了。” 

不,会的,一直会痛。鲜血呛住喉咙令她无法出声,阿尔托利亚在心里反驳。赤龙不畏惧身体的疼痛,但还是会痛。她的生命全是谎言与交易, 她爱的人全都离去,这疼痛怎会停止。 

吉尔伽美什终于将那鲜红的抽搐着的脏器自她胸口取出。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和她父亲做交易,全都结束了。

她想。

随之坠入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真的不再疼痛。

平静,她只觉得平静,那些死亡与背 叛带来的痛楚都变得单薄而模糊。

她仍记得父亲的遗愿,她得完成它。她坐起身来,吉尔伽美什已经不见踪影,被父亲唤作梅林的男人却守在她身边。 

“早上好,殿下。” 

“早上好。”阿尔托利亚温和地回礼,仿佛这个男人不曾在她父亲的自杀现场冷眼旁观。 

梅林有些心痛地看着她,半晌只憋出一句解释:“您出生便注定是统 一龙族的王者,您的父亲为了守护您和龙族的未来,以性命和神子做交易。” 

“请不要怀疑他对你的爱。” 阿尔托利亚低着头不说话。她该感到欣慰或是悲伤吗?那是她的父亲, 他甘心死去,为了她。 

“……那么走吧,梅林。父亲交给我的使命,我得去完成它。”

最终, 阿尔托利亚只是平静地催促梅林。 她无法违心地说出什么来表达情感,她没有感觉,心脏在她胸中平稳地律动不曾有一丝涟漪——对了,现在在那跳动的是吉尔伽美什的心脏。

 

“你回来做什么呢。”阿尔托利亚看着面前的男人说。

不是问句,更像是喃喃自语。

“按照约定,你统一龙族之前我不能出现在你面前。现在已没有什么 能阻拦我的,我想回来,便回来了。”吉尔伽美什回答得理所当然,好像他们不曾分隔那样长久的岁月。

一时间阿尔托利亚竟无言以对。在吉尔伽美什面前那些封尘已久的感情再次被释放,但曾经压在她胸口折磨她的那 些苦痛与怨恨已随时间散去。她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公主,也明白那场悲剧 错不在吉尔伽美什,她无法责怪他什么,亦无法回到从前。

良久,阿尔托利亚开口:“你已经,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呀。” 

“我的公主,我想要的只是你的心。” 吉尔伽美什说话的调子像是在念情诗。

这不过是个用词暧昧的哑谜, 阿尔托利亚苦笑:“早在数十年之前,我的心便给你了。” 

“你在装傻吗,你十五岁时我拿走你的心脏和感情。”他上前一步将 手指插入她发间拨乱她梳理整齐的发髻,“憎恨,痛苦,贪婪,爱欲……从 此全都明白,不再是从他人处学来的虚伪表象。” 

“过去的生命里身为凡俗的部分一直畏惧着身为神明的部分,不愿失 去所爱之物却不明自己心之所系。用一切智慧去分析去判断,为了不错失 自己想要的。” 

那场交易,龙族的公主得到神明的公正与永生,神子得到欲望。 

“但是,得到了龙族的心脏,一切都变得简单直白。我渴望的,我憎恨的。” 

“……我想要的,是你,你全心的爱欲。” 少女的金发在他的抚弄下终于全部散落下来,“求爱的舞,我可是当着你的臣民的面跳过了。现在告诉我,你依然 渴望着我吗?” 

恋人的手指也是温柔的,阿尔托利亚放任吉尔伽美什按着她的后脑将她带入怀中。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呢,你的心脏也冰冷我太久了。” 

额头抵上他的胸膛,她听见自己心脏跳动在他体内的声音。 

她还是爱他。 

“但是,神族之子吉尔伽美什啊,你妄想从龙族之王这里得到什么承诺吗……” 

她还是如此痛苦。

数年光阴之后,什么都没有改变。

 

那天之后吉尔伽美什依然留在卡美洛,只是变得神出鬼没,王宫里的 人几乎以为他离开了,阿尔托利亚却不堪其扰,他霸占着女王所有的独处时间。 

“我想我已经明白地告知你,你不会得到我的任何承诺。”阿尔托利 亚对靠在窗边的男人说。 

“承诺?”吉尔伽美什哼笑一声,“我何时向你索要过?我不需要承诺, 阿尔托利亚,相爱的人只要待在一起便足够快乐。” 

“而我正和你在一起呢。”

 他热衷于向她倾吐令人脸红的情话,紧接着弯腰凑过去索吻。

阿尔托利亚的第一反应是扣下手中的文书,下一个动作才是推开吉尔伽美什,这短暂的间隙已足够他得逞了。 

“自重,宁孙之子。”阿尔托利亚用他母亲的名字警告他,“我在处理公事,不要……” 

吉尔伽美什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冲桌上的文书不屑地挑眉:“我无意于你的国家,别这么紧张。” 

“我可不相信……一个在几十年后重逢的第一晚就为我跳求偶舞的神族。”阿尔托利亚莫名地有些恼火,不如说在吉尔伽美什回来后她就格外暴躁,“我生命最初的十五年是你,这不代表任何事。你想清楚了,你想回应十五岁的我的表白,也和我无关。我不一样了,成长成完全不一样的人。” 

手捧鲜花求爱的赤龙公主的影子早已淡去,留下来的那个王者连谈爱的资本也没有。 

“当然是一样的,蠢女人,我一直看着呢。”吉尔伽美什的语气像是在哄孩子,“你就该是这副模样,我迷恋的也是你这样子……你从出生便注定要成为这样的人。” 

甜言蜜语。

阿尔托利亚不为所动。“那我就是这样了,你在我眼里是个阴谋,我不信任你——我就是这样了。” 

“你是在闹脾气吗。”吉尔伽美什闻言笑了起来,以阿尔托利亚最讨厌的那种姿态,“我差点忘了,即使是现在你在龙族中也算刚刚成年, 我突然带着你的心脏回来一时无法控制情绪也是可以理解。” 

“或许我该放你一个人静一静。”他站起身来,在阿尔托利亚组织起语言反驳他之前走了出去。

门发出“咔哒”落锁的声响,仿佛给阿尔托利亚也落下一道锁,她内心的焦躁立刻散去了。 吉尔伽美什没有错,那颗心脏才是罪魁,被亲吻时会觉得欣喜,被嘲弄了又觉得委屈,聒噪无比没一刻消停。阿尔托利亚几乎可以想象出没有拿掉那颗脏器的自己将是多么一事无成的软弱模样。

 

敲门声打断短暂的平静。 

“进来。”

得到允许后身材娇小的骑士自门后走出来,覆盖全身的铠甲让她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笨拙。 

“陛下……臣有事相告。”平日里开朗的骑士今天却显得犹豫不决,“有关摩根公主。” 

摩根对王位的觊觎在朝野之中不算秘密,被直白地告发却是头一遭, 告发者又是摩根的亲生子,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这对话不该继续下去。

阿尔托利亚抬头看向自己的骑士,目光带着警告,莫德雷德则在她出声喝止之前抬手打开头盔的暗扣:首先裸露出来的是龙角,镀着仿佛血液凝固而 成的暗红,接着是瑰丽的金发——它们熟悉得令人恐慌。最终,那漂亮的犄角和头发被全然暴露,少女姣好的面庞自沉重的的头盔中解放出来,女王看见那与自己无二的精致五官。

“我是,父王的孩子。”

阿尔托利亚确信那声父王是在唤她。 这情形有些诡异了,面对面的二人拥有相同的少女的容姿,她却唤她父亲。

严格来说,阿尔托利亚在生理上确实是莫德雷德的父亲,她提供完全的血统,而摩根负责孕育。这真是再明显不过的阴谋了。但是现在,这个阴谋的产物坦坦荡荡地说:“我一直憧憬着您。” 

阿尔托利亚皱起眉头。 

“不对,你是摩根的孩子。” 

“她把你造成这样,你是为了取代我而出生的。” 

年轻的龙族惊惶起来,“不,我没有……我只是,爱着您。甚至不奢望 成为您的继承人……只要您承认我是您的孩子,只是想要靠近您、想要您看 看我……!” 

“你不是我的孩子。”阿尔托利亚重复,“你流着摩根的血,我永远 都不会承认你。” 

她冷酷得令人绝望,看着那双盈满泪水的绿眼睛宽容地给那份感情判了死刑,“但是你是我忠诚的骑士,也不曾犯错,我不会因为你的血统降罪。现在,离开这里,忘记今天的事。” 

“我不会再追究。”

 

摩根最终在通往花园的走廊上截住了吉尔伽美什。他还是舞者的打扮,在面纱下冲龙族公主疏离地微笑,摩根却毫不避讳直接抓住了吉尔伽美什的手臂。

“神子大人,您是否愿意赏脸与我谈一谈?” 

“哈。”吉尔伽美什笑出声来,“不知何时起龙族对神明如此卑躬屈膝。” 

仿佛没听出话中的嘲讽,公主也跟着低笑:“为了我可爱的妹妹,怎么样都是值得的。” 

闻言吉尔伽美什眼中的笑意完全散去,任摩根领他走到偏僻的地方, 几乎是同时,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从走廊另一边拐了进来。 

“莫德雷德,把头盔摘下来。”摩根冲她点头示意。骑士便顺从地摘下掩盖物,露出一张泫然欲泣的少女的脸庞。 

“喔~不错的报复。”吉尔伽美什对着那张阿尔托利亚的脸吹了声口哨, “我以为你的王对你仁至义尽。” 

“当然,她对我很好,我当然也爱她。”摩根得意地笑着,走过去掐莫德雷德的脸,“我怎么可能不爱她呢——我从小便被教导去爱她,好像 这就是我出生的全部意义了。” 

“我可怜的妹妹,被宿命和契约囚禁的金丝雀,当她起飞的时候所有 爱她也被她爱着的人都得死。父亲将我隔在笼子外面,就是为了他的鲜血流尽之后还有人爱他的女儿、我的妹妹!” 说到那些命中注定的不公正待遇,摩根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你看, 我那么爱她呀,愿为她生个无名无份的孩子,我的孩子也爱她。” 

“是的,母亲。”莫德雷德低声回答。 

吉尔伽美什冷笑。“如果你把制造赝品称为繁衍,那还真是恶心。” 

“在否定我之前,听听我的条件!神之子!”摩根几乎被他的语气激怒了,“龙族之王不可能成为你的所有物,那就把她从王位上拉下来!或者你更喜欢十五岁的那个……性格相同的赝作你要多少我能造多少,而我只要龙族的王位。” 

“阿尔托利亚所谓的宿命到统一龙族便终止,我也是尤瑟的血脉,我 为什么不能登上王座?!” 

“我的妹妹,并不是长女,十五岁便被迫举剑征战,王位对她过于沉重了,是时候为她解开束缚……”

“用手足之情将私欲装点得如此冠冕堂皇,我也是前所未见。”吉尔伽美什打断她,“制造赝品或许是你的乐趣,我却不奉陪你这肮脏的闹剧。你或许喜欢她,但你更为权势疯狂,你是龙族,生来沉溺欲望,却未必懂爱。” 

“爱?你当然懂爱。”被指责肮脏的龙族公主有些口不择言,“你的父亲、蛇族的领袖因为爱上女神宁孙而承受天罚暴毙,你不愧是他的儿子,为了无聊的感情不择手段……”

摩根在吉尔伽美什冰冷的注视下恨恨地闭嘴,她并不敢真的惹怒神子,眼前的男人曾犯下滔天大罪诸神甚至不曾降罚于他,必定有她所不能抗衡的强大力量。 

“所以,谈判破裂了?”她咬了咬下唇,不甘心地发问。 

“什么时候让你产生的错觉,你有和我谈判的立场。”被女子苍白的神色所取悦,那种带着鄙夷的笑意又回到吉尔伽美什脸上,“我和龙族之王阿尔托利亚存在生死与共的契约,而你甚至没有称王的资质,你竟愚蠢到与我谋事。没有资本便不要妄想——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小赝品。”说完他便走了出去,走到拐角处又回身向着摩根轻佻地行礼,金纱制的衣袂翩飞如同起舞。 

摩根咬牙看吉尔伽美什走远,意识到自己甚至没有上前反驳他的勇气,他和她的妹妹一样有着可憎的傲慢与宽容,早就洞悉她的用心却放任她自导自演。 

“母亲……”莫德雷德在她身后怯怯地喊她,“今天我去见了父…… 女王陛下。” 

年轻的骑士几乎把一切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只需一眼摩根便了然地冷笑:“你期望向你亲爱的父王告发你的母亲以示忠心,却遭到了拒绝?” 

莫德雷德红着眼睛瞪着这个生养她的女人,“她甚至不承认我是她的 孩子。”

回来之前她大概有悄悄哭过,声音都带着异样的低哑。 

“她当然不承认你,她如此戒备我,而你是我的孩子啊。”她满意地 看见她的孩子眼中正在燃烧的,承袭自她的火焰,“你想明白了吗?”

 

“你见过莫德雷德了?”夜间吉尔伽美什回到女王的寝殿,破天荒地提到其他人的名字。 

阿尔托利亚翻书的手一顿,“看来你也见过了。” 

“显而易见。可怜的小怪物看起来快哭了。”吉尔伽美什说,“她的父亲拒绝了她?” 

“我不是她的父亲。”冷冰冰的回答。 

“被拒之门外的爱会滋生出仇恨。”他提醒道。 

“莫德雷德没有成王的资质,若她执意与我反目,最多不过一场必输的战争。”女王不曾抬头,声音却有些颤抖,“赤龙姬从不惧怕战争,我会亲手结束这一切。” 

“……你在哭吗,阿尔托利亚。” 被纸张所遮蔽的视线的另一端,男人低沉的声音震动她的胸腔,“我在这,所以你为你的决定感到痛苦了。” 

并没有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但她确实承受着苦闷。在猜疑和愤怒背后, 阿尔托利亚曾将那么多的信任与期望交付给那个活泼开朗的小骑士,因此为她的选择和她所看见的未来痛苦。

“你说的对。”阿尔托利亚抬头直视神子的眼睛,其中的坚定让吉尔伽美什也感到惊异,“我为此痛苦着,决定也不会变。我应该是注定成就伟大的人,无论我是否拥有感情,都不会为此动摇。” 

“我的父亲乞求的是我的永生,剥离感情只是附属。即使在你回来之后, 感情也不是让我变得懦弱的理由,我不该是软弱的人。” 

她有双湖水般温柔的眸子,风霜过后仍干净如洗,剔透澄澈诱人沉溺。 

“我放你静一静,你却想这么多。”吉尔伽美什笑起来。 

阿尔托利亚想要用另一个微笑回答他,最终却挤出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我总是比你记忆中那个小姑娘要考虑更多的,也不会总是如你所愿。” 

她看着他的笑容迅速失温,“战争开始的话,你就得走了。我仍是不信任你的,吉尔伽美什。”

 

赤龙阿尔托利亚统一龙族半年有余,长公主摩根状告其与神族勾结。 

骑士莫德雷德反叛。

短暂的和平之后卡美洛狼烟再起,战火染红天空如同 庆典那晚漫天烟火,全数映入伊甸园守门人灰绿的眸子里。 吉尔伽美什在空无一人的乐园里走了一圈又一圈,百无聊赖地坐到昔日友人的身旁。

“卡美洛离这里太近了,龙族打仗我们也不得安宁。”他抱怨,听起来像叹息,“那群老家伙当初是怎样容忍龙族把王城建在伊甸园旁边的。” 

“吾友,你看起来可不像是在因此烦扰。”恩奇都眼睛也不眨一下。 

“当然,你总是理解我的,吾友。”吉尔伽美什转头去看友人的侧脸,轮廓漂亮而苍白,“极少有事会令我烦扰。”

他和恩奇都说话时语气总是温和的,偶有几个字节被他咬得极重,恩奇都却毫不在意,勾起嘴角似是在笑。

“那么是因为你的小姑娘?” 

“她总是会赢的。”吉尔伽美什说。 

“我知道,你看人的眼光总是很好。”恩奇都无谓地耸耸肩,下一秒便被身畔的人拽着长发拖过去。吉尔伽美什贴着他的脸看他,近到他能看见自己燃烧在那火红的眸子里。 

“别再藏在这躯壳中和我说话,伊南娜。” 

他们离得太近了,大女神甚至能看清吉尔伽美什眼中汹涌的愤怒之后的一丝沉痛,于是她用那张恩奇都的脸放肆地笑起来:“这是代价,吉尔伽美什。我是神,我总能毁掉你在乎的一切,轻而易举。”

然后在吉尔伽美什以更加尖锐的言辞激怒她之前,伊南娜离开了,守园人的脸上又回复死寂。

“哦,所以你这次要毁掉阿尔托利亚?”吉尔伽美什松开手,恩奇都便机械地远离了他,翠色的长发自他指缝流逝。 

他明白了。确实有人向神族出卖了龙族,告发者便是罪人本身,也就是说,她们确实得到了足以讨伐赤龙姬的武器。 

她们做好准备杀死她了——吉尔伽美什的契约者,他漫长生命中仅剩的珍宝。吉尔伽美什幻化成金色的巨蟒,向着战场疾驰而去。

 

龙族偏好化作原形以纯粹的力量相搏,阿尔托利亚却始终以人形持剑战斗。她的龙形相对娇小,肉搏并不能占到好处,本身也更加倾向以武艺取胜。因此,即使战甲在厮杀中被染成暗红,砂金发色的少女在龙群之中仍是太过醒目了。 

莫德雷德轻易地追上她父亲的身影,同时阿尔托利亚也发现她——不,她早就注意到她,莫德雷德手上的剑过于古怪,劈开龙族坚韧的鳞甲与肉 体如同削泥如有神明庇佑。 

……神明。 

是了,摩根既然能找上吉尔伽美什,也能向其他神族寻求帮助。

阿尔托利亚已经能够听见摩根胜利的笑声了。 其实若只是武器的压制,阿尔托利亚仍有胜算,但与此同时她的亲卫也被拦截在外,周遭全是莫德雷德的部下。她抬手挡下莫德雷德的劈砍, 在长剑后撤时斩下身侧骑士的首级。一个战士倒下又有下一个冲上来,尸体堆积几乎绊住她的脚步,莫德雷德的攻势却愈发凶猛。 

所以当那把剑自她头顶劈下时,阿尔托利亚没有躲。她已遍体鳞伤,终是躲不过这一击,这也是她最后的机会——莫德雷德仍是过于年轻,急于求成因而暴露破绽。收力已是不可能,骑士手中的利刃下一秒便能劈开 女王的头颅,但在那之前,阿尔托利亚的剑寻到空隙切入其胸腹。 刀光剑影交错的缝隙,第三方的力量闯入,另一把兵刃接下莫德雷德的攻击。姑且算是及时。来者欲嗤笑出声,濒死的骑士又高声喊了句什么, 剑刃放出诡异的光芒。

比预料中迟了一瞬,破开血肉的声音终究响起。抬起眼睑的动作也变得滞涩,少女后倾的尸体还未在那碧眸中划出痕迹,就被血红的胸膛遮蔽。

阿尔托利亚将视线上移至来人的脸庞,与血同色的眼珠令她晕眩。 

吉尔伽美什。胸口的钝痛逼她清醒,阿尔托利亚终于认出眼前的人来。 

啊……吉尔伽美什。她又默念一遍他的名字。 

想质问他来此的目的,想嘲笑他以身挡剑的傲慢,想怒斥他的自作多情,话语却全数被堵在喉头,破碎成呜咽。过于明艳的颜色晃得她眼睛生疼,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来。 

“啧,没想到你的小怪物还留了一手。”被加持过的剑刃几乎将他劈裂, 吉尔伽美什却对着他的女孩笑得毫无裂痕,“这种程度也不能将我怎样,喂, 别哭了。” 

疼痛和窒息感压得她无法思考,听到声音也不知回应,阿尔托利亚又把目光移回面前的胸膛,那把剑仍插在那里,在残破的血肉中闪着冷硬的光泽,穿刺而出的尖端甚至划过她的额头留下细长的血线。 

那大概是坏掉了。 一个念头在混沌中浮现出来。不知道是在说吉尔伽美什,还是寄存于那胸腔中的自己的心脏,亦或是自己的脑袋。 

“别哭了。”他重复,“你不会死。”吉尔伽美什抬起手。手中有什么东西,接触到阿尔托利亚的瞬间便溶解进她的身体里,那钝痛即刻便清晰起来。

“你的心脏我早拿出来了。” 

“现在便还给你。” 

“不……”不是的。那恐慌与绝望并非因此而起,此举更不能让她心安。

阿尔托利亚要拒绝,要吉尔伽美什把那东西拿回去,却在抬头的瞬间,看他化作光辉消失了。像无数次的梦境里,她的父亲,她的师长,她的友人 自她生命中消逝的样子。 

“吉尔伽美什!!!”阿尔托利亚尖叫出声。 

她的心脏回来了,她终于又是阿尔托利亚了。 吉尔伽美什消失了,可能活着,抑或是奔赴死亡——那样的话,属于阿尔托利亚的曾经也无迹可寻了。

巨龙振翅的声音自天边传来,初升的朝 阳映出赤龙的臣民的影子,十五岁时死去的那个阿尔托利亚在这个全然生 疏的世界里新生。 她摸索着站起来,割下莫德雷德的头颅,宣告又一场胜利。

 

10 

短暂的战争带来的伤痛亦不算持久,罪人被处决,石制的建筑也很快重建。

在那之后某一天终于得以从繁重的政事中抽身的女王意识到,她还有一趟属于自己的行程。 从卡美洛到伊甸园,走路不过一天,飞行时间更短。阿尔托利亚没有 张开翅膀,朝圣般步行而去,从清晨走到傍晚。到达时守园人仍尽职地站 在乐园入口,冷冰冰地望着娇小的不速之客。阿尔托利亚知道此行多半是徒劳,木精灵不过一具傀儡,神族更不会告知她神子的下落。 

“你知道吉尔伽美什在哪里吗?”她仍是不死心。 

恩奇都却只看她一眼,确认她没有进入伊甸园的意图,便沉默着走了。 

没有回应。这是当然的。

但是当那抹清浅的影子自暗处现身,阿尔托利亚方意识到她心中的小小的期翼从未真正泯灭。 

“你终于来了,或者我该庆幸你愿意来?”那个人的半张脸还隐藏于黑暗,身份已昭然若揭。

“吉尔伽美什?”她不由哽咽出声。 

“你这副表情更适合出席我的葬礼。”神子调侃道,脸色苍白得像个真正的死者,“可惜我勉强算是个神,死亡大概与我无缘了。”

阿尔托利亚咬着下唇点点头,却不说话,只伸手去拽吉尔伽美什。力道不小又小心翼翼,好像这个比她高出一头的高大男人轻轻一扯便会烂掉。 

吉尔伽美什站在那任她拉着,不反抗也不打算配合。 

“你不跟我走吗……”少女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跟你走了我大概真的会死哦?”相当符合吉尔伽美什风格的回答, 却在握住他手臂的小手骤然抓紧后收了声。

这确实不是个开玩笑的好时机。 

“阿尔托利亚,那把剑造成的伤口我也无法轻易治愈,我得去别的地方。” 

“很远?” 她低着头不去看他。 

“很远。” 他也低着头,凝视她梳理整齐的金发。

“很久?” 

“很久。” 

“回来吗?” 

“我需要回来吗?”他反问。 

阿尔托利亚颤了一下,说:“我等着。” 

他们之间那种凝重的气氛终于散去一些,吉尔伽美什的声音又带上笑意,“那这地方大概还有些值得我留恋的东西。” 

这算是承诺了。阿尔托利亚稍稍松开手,沿着吉尔伽美什的小臂滑下去握住他的手掌。

“还有一个请求。” 她拽着他的手覆上左胸,“把我的心拿走吧。” 

是请求却更像告白,吉尔伽美什向来乐衷于此,“你的心不是一直都属于我吗?”

这次阿尔托利亚却不欲与他周旋,她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把我的心脏拿走,就像过去的几十年那样。” 

“为什么拒绝它?它本就是属于你的。”吉尔伽美什问。 

“很疼。”阿尔托利亚说,“它在这里,太疼了,一刻也不停歇。”她的手指轻轻收紧,指尖陷进吉尔伽美什的皮肉里,“并且我知道,如果 你就这样离去,它还会一直疼下去——为了我失去的人,为了思念你—— 我受不了这个。” 

生命之中的第一次,她将她的软弱毫无保留地暴露,向眼前这个极具攻击性的男人寻求庇护,并且坚信自己不会受到伤害。她受过的伤痛那么多,他却总不是那个恶意的施予者。 

吉尔伽美什仍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垂下眼睑轻声应了,指尖处光华流转,将二人的连接打开。等到胸中沉痛的分量消失,吉尔伽美什将手撤回, 阿尔托利亚才恍然交换已经结束。

没有鲜血,没有伤口。契约既已存在,他们便是生死相随,取走如此珍贵的脏器亦不算作掠夺——他们本是这样的关系,她却误将其视作鲜血淋漓的纠葛。

所幸想要弥补仍为时未晚,等到他归来……阿尔托利亚抬头看他,吉尔伽美什后退一步让二人得以平视。 

“再见了,阿尔托利亚。”那将是漫长几乎永别的分离,但他们如此确信着,“无论过去多久的时间,我终会回到你所在之处。” 

绯红与碧绿沉默地纠缠,直至吉尔伽美什转身离去,晚风鼓起他宽大的斗篷,衣袂翩飞恍若那一日大殿下倾世舞姬的绝唱。

龙王阿尔托利亚从未如此脆弱,单是左胸处传来的疼痛便能扼住她的咽喉让她窒息让她哭泣。 所幸正随那人一同逐渐远去。吉尔伽美什的身形淹没在古老森林的阴影里,阿尔托利亚胸腔中快要漫溢出来的酸涩亦一点点被虚无蚕食,很快便消失殆尽仿佛悸动从未来过,泪水还未落下便失了疼痛的源头。 

于是她挺直脊梁转身走回自己的国度。全无悲伤,亦无眷恋。龙王的心中是无情无欲的冰冷,却不全然如此。

由吉尔伽美什之口许下的承诺是附着剧毒的甘美烙印,纵然在那漫长的等待中他的音容他的话语全被光阴风蚀,亦不会被抹去。

她将怀抱着那炽热的记忆等待,等待终有一日那抹 金色的身影灵巧地躲过她所有防备悄然从背后拥抱她,二人的心跳重叠。

无数的时光之后,她的生命在这个拥抱中重新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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